近日，四川大学考古科学中心联合西北农林科技大学、美国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西藏自治区文物保护研究所等机构，共同完成的一项关于青藏高原史前牦牛驯化与黄牛利用的重要研究，以Evidence for early domestic yak, taurine cattle, and their hybrids on the Tibetan Plateau（《青藏高原早期家养牦牛、普通黄牛及其杂交种的证据》）为题，在线发表于著名的综合性科学期刊Science Advances。本研究实质推进了对于牦牛驯化过程、高原牧业的起源以及牧业知识在高原与周邻区域的流动等学术问题的理解。这也是本年度四川大学考古科学中心联合国内外研究机构，在Science Advances上发表的第三篇论文，均聚焦青藏高原考古中的重大问题，取得系列突破。
在世界“第三极”的青藏高原，人们在日常生活中，以牛肉和牛乳制品（如酥油、酸奶）为重要食物资源，牦牛毛织就的帐篷能助他们抵御烈风酷寒，牛粪是几乎家家必不可少的主要燃料。此外，这些家牛还是高原农业犁耕的主力，还作为驮畜广泛参与高原日常运输和与周边区域的贸易。因此牦牛的驯化过程、黄牛进入高原的时间与路线、犏牛的形成等，是学界长期注目的问题。但囿于直接考古证据稀少，此前相关讨论长期停留在理论层面。
针对上述的重要学术空白，本研究整合传统动物考古学及古DNA测序技术，分析了西藏自治区山南市琼结县邦嘎遗址出土的牛类骨骼。邦嘎遗址海拔3750米，早期遗存距今3000至2000年，是西藏为数不多的经系统考古发掘的高海拔史前遗址。自2015年起，由四川大学吕红亮教授领衔，联合西藏自治区文物保护研究所、山南市博物馆在邦嘎连续开展了四年的考古发掘，发现了规模较大、结构复杂的史前石构建筑群，发掘过程中通过系统干筛与浮选，收集到数以万计的动物骨骼、陶片、石制品、炭化植物与动物粪便。多篇研究成果近年已先后发表于国内外权威专业期刊。邦嘎遗址作为青藏高原史前考古的标杆性遗址之一，对探索高原早期牧业发展的重要价值已引起国际学界关注。
本研究首先以传统的动物考古学方法鉴定出史前邦嘎先民同时利用了牦牛与黄牛，并发现邦嘎牛的死亡年龄都大于四岁，这与近现代民族志记载的青藏高原牧人利用及管理家养牛类的策略类似。邦嘎出土的牛骨身体部位及骨骼表面痕迹等信息表明这些牛类的屠宰与食用地点都在遗址区域。为了验证动物考古学的研究结果并进一步发掘考古动物遗存携带的遗传学信息，四川大学考古科学中心与国内外科研机构紧密合作，开展了邦嘎遗址出土牛骨的古DNA分析。结果显示，形态学的鉴定都得到了分子生物学的完全支持，邦嘎出土的牦牛和黄牛遗骨均为家养牦牛和黄牛，且邦嘎的黄牛与我国西北石峁遗址出土古代黄牛和现代青藏高原黄牛有较高的亲缘关系和连续性，说明史前时期青藏高原的黄牛极有可能由我国西北直接传入。且高原家养黄牛在过去约三千年具有基因连续性，这揭示了以邦嘎古代牦牛和黄牛为代表的青藏高原史前家畜群体对高海拔极端环境的成功适应。
本研究还发现古代家养黄牛和牦牛发生广泛基因交流的遗传学证据，邦嘎黄牛拥有12.1%-19.5%的家养牦牛血统，而青藏高原现生牦牛也受到古代（邦嘎、石峁）黄牛的影响。邦嘎牦牛和黄牛之间的基因交流证据表明在距今2500年前牦牛和黄牛已有杂交，邦嘎史前牧民可能已经知道利用犏牛的杂种优势。犏牛的产奶及役用性能均高于牦牛及黄牛，对犏牛的利用是青藏高原牧业的一项重大创新。该研究为探究牦牛的驯化和黄牛的高原适应性提供了遗传学证据。
结合邦嘎遗址的其他研究，本研究的新发现揭示青藏高原南部史前牧民创造综合饲养牦牛、黄牛及犏牛与绵羊、山羊和马等家畜，并种植大麦和小麦的多元生计系统。多元生计系统可能提高了牧民对高海拔极端环境冲击的抵御力，这类策略仍为高原现代牧人普遍利用，邦嘎的考古学研究拓展和更新了我们对这类策略在极端环境中的韧性的理解。本研究是首例青藏高原高海拔地区史前考古动物遗存的考古学和古DNA深度融合研究，本研究的成功开展，也展示了这一研究路径在今后对高原古代社会的全面探索中的潜力。
本项研究共同第一作者有：西北农林科技大学陈宁博副教授、四川大学考古科学中心博士后张正为、西北农林科技大学侯佳雯、陈嘉磊，共同通讯作者为四川大学考古科学中心吕红亮教授、西北农林科技大学雷初朝教授、美国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人类学系Fiona Marshall教授和刘歆益副教授。参与这项工作的单位包括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四川大学考古科学中心、西藏自治区文物保护研究所、中国科学院昆明动物研究所、德国马普学会地球人类学研究所、丹麦哥本哈根大学生物学系、中国农业科学院、法国图卢兹大学与保罗·萨巴蒂尔大学图卢兹人类生物学和基因组学中心、崖州湾国家实验室、美国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人类学系。
四川大学考古科学中心吕红亮教授带领团队在海拔近3800米的邦嘎遗址开展科学考古发掘
邦嘎黄牛中拥有12.1-19.5%的邦嘎牦牛血统
邦嘎遗址部分考古发掘人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