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科分割不是必然——罗中枢教授谈大学文理交融

大学文、理学科的竞争与发展话题常说常新。由于历史原因，我国高校文、理学科存在不协调的状况，不仅存在“重理轻文”现象，也限制了理科发展的人文基础。令人欣喜的是，近几年来，学术界出现了自然科学与人文社会科学从对立到融会的新趋势，学科间的交叉研究与合作交流日益加强。

四川大学始终坚持重文强理的理念，近日，该校党委常务副书记罗中枢教授就文理协调发展的问题接受了本报记者的专访。

“重理轻文”：一种习以为常的思维方式

《中国社会科学报》：您认为，高校为什么会产生“重理轻文”的现象？

罗中枢：19世纪初，science从一个与“知识”同义的、类似于“哲学”的广义词演变为仅指自然科学或物理科学。1840年，英国哲学家惠威尔在《归纳科学的哲学》中正式采用了scientist的用语，将其解释为以经验为根据寻找自然规律的人，即从事实验科学工作的人。在这之后，三次科技革命使得自然科学的地位迅速上升，从社会大环境看，实用主义的价值观又强化了“重理轻文”倾向，特别是近几十年来，在高校，这种“重理轻文”思维方式和管理方式比较明显，具体表现在政策制定、奖项设置、人才支持、经费资助、评价指标、学校管理的方方面面。要改变这种思维定式并不容易，需要付出很大努力。

《中国社会科学报》：贵校在文理交融、共同发展的问题上如何处理？

罗中枢：川大由原四川大学、成都科技大学和华西医科大学三所全国重点大学合并而成。合并初期，一些文科教授担心学校的文科从此不受重视。现在回过头看，学校对文科发展非但没有冷落，反而有意识地对文科发展采取了倾斜政策。我们深深认识到文科的重要价值和文理交融的重大作用，就像谢和平校长最近所说的，“人文艺术与科学的结合是我们建设一流大学、培养一流人才的内在要求和本质所在”，“理工结合、文理渗透是大学学科发展的持续动力”。

近年来，学校出台一系列措施加强人文社会科学建设：组建跨学院的跨学科研究院和研究中心；设立文科杰出教授岗位，在校内给予“院士”待遇；实施“文科百人计划”和重点引智计划；制定符合文科特点的评价体系，适当放宽文科教授的退休年龄；等等。目前学校正在建设文化艺术与科技创新汇聚中心大楼，这幢大楼既是学校多学科交叉研究的平台，又是师生交流、体验、感悟、互动的空间，还将成为彰显文化与科技交融的重要窗口。

综合发展铸就学术大师

《中国社会科学报》：综合性大学在培养人才方面如何体现文理协调发展？

罗中枢：综合性大学的人文社会科学只能加强不能削弱。文理分科本来是研究领域、方式方法等的区别，但研究对象本身——不管是自然的还是社会的、人文的，都是一个整体。不能用分科的思维方式去研究整体对象，更不能用片面的思维方式去培养人才。否则，培养的文科生就会欠缺理性思维、逻辑思维、量化思维、质疑精神和辨析能力等科学素养；理科生则缺乏人文修养、素质和情怀，包括对精神、思想、文化、自由的追求，人际关系上的宽容、理解、沟通和交流能力。

历史上许多杰出人物均文理兼通。达·芬奇在数学、医学和工程学方面都有很高造诣；爱因斯坦拉一手优美的小提琴，对哲学也有浓厚兴趣；钱氏家族重视文化传统教育，不仅培养了钱玄同、钱穆、钱锺书等文学大家，也造就了科学家钱学森、钱伟长、钱三强；华罗庚、苏步青、竺可桢、梁思成、茅以升、李四光等都有很高的文学造诣。只有个人素质的综合全面发展，才能成就一代大师。

回答这个问题，首先要认识到培养学生自由全面发展的潜质和能力，是大学教育的本质和核心，大学不仅要让学生有知识，更要有文化；不仅有智慧，更要有责任。其次，要解放思想，打破严格的学科划分，实行大类招生或文理交叉招生，在学校建立一些文理交流互动的场所，积极营造学校的人文氛围。最后，在管理上完善学分制，实行学部制，破除一些学科、学院“画地为牢”的弊端，统筹协调资源配置与教学研究等。

当代文明演进的主旋律：科技与人文的创新互动

《中国社会科学报》：未来文理交融将是趋势，对此您怎么看？科技与文化互动的意义在于什么？

罗中枢：科学在变，技术在变，人们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也在变。随着时代的进步和科学的发展，不少人已经认识到自然科学和人文社会科学单独发展的局限性。1959年，英国学者斯诺在剑桥大学以“两种文化与科学革命”为题发表演讲，指出科学和人文两种文化的严重分歧及其危险，并站在科学文化的立场上对人文文化进行了批判。剑桥大学教授斯蒂芬·科里尼在给《两种文化》新版写的导言中也指出，学科之间的截然分割、相互理解的缺乏、不同专业团体内好恶的感情误植，都应被看作问题，不应被当作事情的不可改变的秩序而接受。

今天，我们应该把科学放到更大的文化背景中来考察，把文化置于科技日新月异的时代背景来理解。没有文化底蕴的科技没有生命力，没有科技做支撑的文化软弱无力。事实上，文化科技作为一种新文化形态，正在酝酿一场新的世界范围的空间和实力竞争。谁赢得了文化科技，谁就赢得了巨大的市场、辽阔的空间和众多的人群。我们看到，新媒体艺术正在成为促成第三种文化的催化剂，以科技综合绘画、音乐、舞蹈、电影等传统艺术而形成的互动电影、动漫、人机交互，都是文化和科技融为一体的很好体现。